徐州,又称彭城。苏轼一生从政四十余年,先后在密州、徐州、湖州、杭州等地任知州。苏轼在徐州任职期间,颇有建树。有学者将苏轼在徐州任职的这段时间称为“黄楼时期”。
庐于城上,过家不入
熙宁九年(1076)十二月,苏轼带着遗憾和依恋离开密州,赴繁华的北宋大城市徐州任太守。
苏轼到任三月之后就碰上黄河大堤决口,淹没四十五个州县。苏轼《河复诗》序言记载,“彭门城下水二丈八尺,七十余日不退。”城内士绅富贾收拾细软就要出城逃命,一时间全城人心大乱。苏轼临危不惧,挺身而出,喊出“吾在是,水决不能败城”,稳住了全城人心。他还以诗言志“坐观入市卷闾井,吏民走尽余王尊”。一旦堤防溃崩,他甘愿像汉代东郡太守王尊那样,以身填堤,力挽狂澜,确保百姓脱险。一个浪漫的诗人此时展现出惊人的工程建筑才能,大水未至时,苏轼就曾着手加固徐州城墙,并在徐州城东南角、向南山方向修筑六里长的高堤,水至城下即为高堤所阻。大水困城时,他亲荷畚锸,布衣草屦,“庐于城上,过家不入”。宋代地方官无权调动军队,事态紧急之下,苏轼满身泥泞亲到武卫营请求驻军协助抗洪。经过全城军民45天的奋战,大水退去,徐州城转危为安。
全城得救,百姓欢天喜地。苏轼终于可以回到城里,稍事休息后,他对堤防依然放心不下,提出“筑堤防水,利在百世”的主张。他认为“明年劳苦应更甚”,经过考察和筹划,修表呈奏朝廷,请求拨款。对苏轼的表现,朝廷下诏称赞嘉奖:“黄河水到徐州城下,汝亲率官吏,驱督民夫,救护城壁,一城生齿并仓库庐舍,得免漂没之害,遂得完固事”,“甚嘉之”。第二年,堤防加固工程完成。明嘉靖《徐州志·山川·苏堤》:“宋苏轼守徐时,河决为患,因筑以障城,自城属于台,长二里许,民赖以全活者众,今尚存。”
苏轼在城东要冲处筑一座十丈高楼,按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“五行”之说,黄色为土,土当克水,取名“黄楼”。“黄楼高十丈,下建五丈旗。楚山以为城,泗水以为池。”黄楼落成之时,苏轼曾邀请苏辙、秦观、陈师道等名家登楼举行了一场留下千秋佳话的“黄楼诗会”。后来“黄楼”一词成了苏轼在徐州所作诗歌总集的名称,黄楼不仅是抗洪保城济民的胜利象征,而且是苏轼在徐州执政为民的永恒丰碑。
徐州百姓为了感谢这位与民朝夕相处、甘苦与共的“父母官”,纷纷杀猪担酒,敲锣打鼓地送到知州衙门。苏轼只好先收下这些肉,亲自指点厨师烹熟后又回赠给当地民众,百姓吃后都觉得此肉味醇汁浓、香糯而不腻口,一时赞不绝口,自此就有了“回赠肉”的说法。
徐州北部利国驿铁矿汉代至宋代都在开采,一直用木柴进行烧炼,使林木遭到严重破坏。苏轼根据徐州地理环境和掌握的线索,反复考察、勘探,派人四处找寻“石炭”(即煤炭),终于在白土镇孤山勘探到了石炭,并组织开采,不仅为瓷窑和冶铁提供了优质燃料,还为百姓送去了温暖,减少了林木砍伐。
苏轼还撰诗文《石炭》详细记述了徐州煤炭的开采背景、规模以及关于煤炭的用途。“彭城旧无石炭。元丰元年十二月,始遣人访获于州之西南白土镇之北。以冶铁作兵,犀利胜常云。君不见,前年雨雪行人断,城中居民风裂骭。湿薪半束抱衾稠,日暮敲门无处换。岂料山中有遗宝,磊落如磬万车炭。流膏迸液无人知,阵阵腥风自吹散。根苗一发浩无际,万人鼓舞千人看。投泥泼水愈光明,烁玉流金见精悍。南山栗林渐可息,北山顽矿何劳锻。为君铸作百炼刀,要斩长鲸为万段。”这是徐州对发现煤炭最早的历史记载,奠定了徐州“百里煤城、千年煤业”之基础。
功业词章,双创辉煌
在人文荟萃的徐州,苏轼在文坛声名日隆,成为继欧阳修之后,当之无愧的文坛领袖。他在此留下的诗文作品三百多篇,不仅在徐州本地文人中如众星捧月,外地的粉丝也是追星心切。此时,“苏门四学士”中的两人、日后北宋文坛上的璀璨之星,黄庭坚和秦观,专门前往徐州,请求列在苏轼门下。秦观把苏轼比作“天上麒麟”,拜谒时说:“我独不愿万户侯,唯愿一识苏徐州。”黄庭坚后来也成为伟大的诗人和书法家,但以苏门弟子自居。
元丰元年十月,苏轼根据知徐州一年半的施政实践,撰写《徐州上皇帝书》,气势纵横,结构参差,诵说古今,笔意高远,擘画了治盗策略,精于理,适于用,体现了苏轼本于人情的治政思想。苏轼知徐以来,功业词章,双创辉煌,是他一生中极为阳光灿烂的时光,和徐州百姓的感情也难以割舍。他在文中专门向朝廷提出“愿复三年守徐”,请求留下继续造福徐州人民。
元丰二年(1079)三月,朝廷令下,苏轼移任湖州知州。得知苏公别徐,彭城人从州衙门口一直排到云龙山下,为苏公送行。从四面八方赶来送行的乡亲父老,他们神情哀伤,争相拦马拉缰,苦苦挽留,追送数十里,不愿这位贤良的知州离去。离别徐州赴任他处的途中,百姓与他彼此都恋恋不舍。苏轼为此写了《罢徐州往南京、马上走笔寄子由五首》《江城子·别徐州》《减字木兰花·彭门留别》《留别叔通、元弼、坦夫》《灵璧张氏园亭记》等告别诗。其中《江城子·别徐州》最饱含深情:“天涯流落思无穷!既相逢,却匆匆。携手佳人,和泪折残红。为问东风余几许?春纵在,与谁同!隋堤三月水溶溶。背归鸿,去吴中。回首彭城,清泗与淮通。欲寄相思千点泪,流不到,楚江东。”
千百年来,世人皆爱东坡,爱他人品道德的真纯洒脱、诗文书画的超凡卓绝、永存于世的浩然正气。而徐州人爱东坡,更爱的是他爱民如子的情怀、与城共存的责任、奋励有为的担当。在徐州时期,苏轼倾注在这里的是“兼济天下”的民本思想,是以天下兴亡为己任,以天下苍生为己念的广阔胸怀和家国情怀。徐州人永远怀念这位亲力亲为的实干家、勤政爱民的好太守,苏公也为徐州留下极其丰富的物质和精神财富。
至今仍然屹立在古黄河畔的黄楼,历经战乱纷争、朝代更迭、黄河改道等种种磨难,多次重建和重修,可谓饱经风霜,历久弥坚。黄楼有诗联曰:“碧水柔波,不尽黎民厚意;黄楼明月,长留太守清风。”此联表达了徐州人对苏轼的眷眷之心、殷殷之意和敬仰之情。乾隆四临徐州,四次登上黄楼,六次为黄楼赋诗,其中在《登黄楼作》中写道“作镇千秋彭与沛,祀贤并坐弟和兄”。当时苏轼逝世已有六百多年,黄楼中还供奉着苏轼、苏辙的塑像,可见苏公在徐州享有的盛誉和隆望。黄楼既是一张徐州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闪亮名片,也是一盏指引后人为官为人的耀眼明灯。
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
以徐州云龙山、云龙湖为中心的风景区,已成为苏轼文化游览胜地。
在云龙山上的放鹤亭和饮鹤泉,苏轼曾与彭城隐士张天骥结为至交,他笔下的《放鹤亭记》脍炙人口,被选入《古文观止》,云龙山和放鹤亭也因此闻名于世。
在云龙山西坡的黄茅冈,苏轼曾和友人一起醉倒在云龙山下,写下《登云龙山》:“醉中走上黄茅冈,满冈乱石如群羊。冈头醉倒石作床,仰看白云天茫茫。”他当年醉卧的东坡石床今犹在。
在云龙湖东岸杏花村,苏轼曾于宋元丰二年的春光里,为同乡张师厚赴京殿试置酒相送并赋诗云:“云龙山下试春衣,放鹤亭前送落晖。一色杏花三十里,新郎君去马如飞。”
《同治徐州府志》记载:“在城东南,旧志宋熙宁末李邦直持节徐州,即唐薛能阳春亭故址构建。郡守苏轼名曰快哉,后名奎楼,俗名拐角楼。”苏轼在《快哉此风赋》中写下“贤者之乐,快哉此风”,其手书“快哉”匾额,至今仍悬亭前。
用生命温暖着生命,生命定然不会寂寞。徐州是古九州之一,文化底蕴深厚。徐州地面上的名胜古迹很多与苏轼有关,其流风遗韵不光有逍遥堂、显红岛、四贤祠、同心池等众多名胜,还有苏公桥、苏公塔、苏轼纪念馆等一批纪念性建筑,很多新建筑和地名,如苏堤北路、苏堤南路、苏堤小区、苏公大道、苏轼大道、东坡广场、东坡花园、苏轼小学等比比皆是。苏公在千年之后的徐州,仍与爱戴他的徐州人朝夕相伴。
“清风徐来”源自苏轼《前赤壁赋》中的名句“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”。在“清风徐来”廉洁文化品牌建设中,徐州市纪委监委深入挖掘徐州优秀传统文化中的苏轼文化元素,以“见贤思齐”为主题,围绕黄楼、苏轼纪念馆、苏公塔、快哉亭等苏轼纪念场馆,精心打造“苏公遗爱”廉洁文化研学专线,在沉浸式体验中追忆一代贤守一心为民、为政清廉的精神境界。积极教育引导党员干部以观照当代的自觉,从苏轼遗爱千载的不朽精神中汲取文化精髓、赋予时代内涵,感受和传承苏轼在徐州抗洪保城时“吾在是,水决不能败城”的忘我担当。